*病
*大量私设
*少量流血表现
那是一个盛夏。
热浪在空气中炸裂开来，逼得身体里的汗水一滴滴地流出来，砸在地面上。
十岁的绿谷出久在那条通往公园的石子路上缓慢地走着，手里的汗沁湿了紧紧攥着的几枚硬币。蝉鸣冲击着他的耳膜，他感到有点眩晕，缓缓蹲了下来。
灿烂的阳光从树枝的间隙漏下来，晃着他的眼睛。
「废久，好慢啊——!」
从道路的尽头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那是被正午的烈日模糊的石子路的尽头。
十岁的爆豪胜己亮晶晶的红色眼眸在树叶的阴影中闪烁着。
「小胜……」
从干裂的嘴唇里嘟哝出来玩伴的名字，绿谷感觉自己的肺要被榨干了。
「你这家伙——」身体素质极佳的爆豪三步并做两步跳到了他的面前，同样汗津津的小手贴在了绿谷的额头上，「难道是发烧了?」
汗水模糊了绿谷的眼睛，他看见那双红晶晶的眼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真逊啊，废谷。」
————
公园的角落里，小商店的窗檐系上了风铃。伴随着风，石子敲击着陶瓷，发出有规律的叮铃声。
绿谷坐在秋千上，远远地望着爆豪把那几枚汗津津的硬币拍在窗沿上，小商店的老奶奶从冰柜里拿出两瓶不同颜色的汽水。
「喂，这是你的。」
爆豪远远抛出的饮料被绿谷手忙脚乱地接住，冰凉的感觉透过手心传遍全身，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一瓶，随处可见的柠檬味汽水。
爆豪熟练地拧开瓶盖，咕噜一声，卡在瓶口的玻璃珠就滚落到了瓶中，气泡裹挟着蓝色的汽水从瓶口喷涌而出。
一瓶，并不常见的蓝莓味汽水。
『咕噜。』
绿谷听见自己的喉咙小小地抽动了一下。
『想要。』
蓝莓味的汽水一滴两滴顺着爆豪的嘴角滑落，在脖颈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延伸到白色的T恤中看不见的地方。
绿谷揪紧了自己的衣领。
『好想要。』
头顶过分炙热的光线晕染着眼前少年亚麻色发丝。
那双红晶晶的眼睛。一闪而过的表情。稍稍有点不耐烦的声音。领口里露出来的健康的肌肤。蓝色的汽水。蓝莓的味道。顺着嘴角滑落的，蓝莓味的蓝色汽水。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
「小，小胜……」
绿谷汗津津的小手攥住了爆豪的衣角。
「……那个，那个味道……」
啊啊，都是过分炙热的太阳的错。
已经无法忍受了。
已经无法思考了。
玻璃珠落进瓶中，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能，让我喝一口吗。」
————
——
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分化出六种性别，并且在很大程度上由性别决定社会地位的社会里——
爆豪少年是Alpha，而且是一位男性Alpha。
这几乎注定了他比很多人要更加结实，更加聪明，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而绿谷少年，则是极为罕见的『无性别』。
绿谷清清楚楚地记得妈妈在走出医院时对他露出的那个勉强的笑容，更不会忘记妈妈深夜一个人躲在洗手间啜泣时的背影。
是的，『无性别』——
被视作一种生理缺陷，比主要负责生育的Omega还不如的，社会的最底层。
从那时起，爆豪开始对他露出不屑的神情，动辄大打出手。而与爆豪激烈的情绪相对的，他不止一次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同情。
『真是可怜的孩子。』
『一个人在这个社会生存，很辛苦吧。』
『如果当初没有被生下来的话……』
如果当初没有被生下来的话。
如果当初没有被生下来的话。
……是不是会更好呢?
————
——
『喂，笨蛋，你在干什么!!』
温暖的液体满溢了手心，从指缝间垂直滴落。
绿谷手里的玻璃片被爆豪踢飞，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绿谷倒地的时候感觉脑海里嗡嗡响一片，像是有无数只蝉在他脑里鸣叫。从鼻子里流出了和手腕处一样热乎乎的东西——绿谷想着——那样热乎乎的东西是铁锈的味道。
大家闻到的都是不同的气味，只有我一个人闻到的是铁锈的味道。
站在一旁愣神的老师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叫医务室的人过来帮忙。
据说学校因为这件事，赔了很多钱。
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绿谷缓慢地抚摸着手腕上的绷带，想着——
明明同样是小学生，小胜的力量已经远在我之上了啊。
————
——
性别分化最普遍最显著的征兆，就是会持续发烧，低温也好，高温也罢，几个小时到五六天的皆有。
天气过分炎热，加上绿谷体质虚弱，自然让包括绿谷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普通的生病感冒。
在接触绿谷额头的那一刻，即使有一瞬间的迟疑，爆豪最终也没有多想。
『无性别』的家伙，根本就不可能再次分化出性别。
那样的猜测，像往河里丢了一块石头，虽然激荡起了水花，终究归于沉寂。
可是这家伙的情况，怎么看都不妙吧——
爆豪看着绿谷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双颊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
『……能，让我喝一口吗。』
绿谷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前。
那双碧绿的眼眸中，自己的影子在疯狂地晃动。
喂喂，搞什么，这是什么味道……
瞬间填充了整个鼻腔的，和柠檬味的波子汽水一样的味道。明明酸得让口腔发涩，却在舌尖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的甜。
那是，
信息素的味道。
问题已经摆在眼前，爆豪却迟迟不愿意给出答案，直到绿谷重心不稳栽倒在他的怀里。
————
——
就和Alpha的信息素可以强烈地影响Omega那样，Omega的信息素也可以强烈地影响Alpha。
因此两者在日常生活中，都要极为小心地收敛自己的气息。
但是，面对那个对任何信息素都毫无反应，也无法释放出任何信息素的『无性别』的绿谷，爆豪就毫不介意地大大咧咧地释放信息素了。
然而，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奇怪的柠檬味就和麻痹神经的毒药一样，让他吸入的一瞬间动弹不得，紧接着四肢发软，头晕目眩，热度从身体中的某一点迸发开来，直冲头顶，让他放弃一切思考。
爆豪记得小学的生理课上，老师那严肃低沉的声音，
『Alpha绝对不能吸入没有被标记的Omega的信息素。』
面前摊开着的课本上，Omega和Alpha的身体构造图大大地印在显眼的位置，Omega脖颈后，一个类似腺体的器官被拿红色重重地标出，那是生殖腺所在的地方。
『老师，请问这是为什么呢?』班里有个孩子高高举起手。
『那是因为……』
生理课老师的神情被厚厚的镜片遮掩。
听得心不在焉的爆豪用余光瞟到了坐在教室角落的绿谷。绿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课本，手腕上的绷带显得分外扎眼。
啧。
爆豪在心里颇为郁闷地抱怨了一声。
明明是个无性别，却想主宰自己的人生。
明明是个无性别。
明明——
应该是那样才对的。
————
——
头顶的太阳让人眩晕。
爆豪眯起眼睛。
明明身上的这具身体那么单薄，自己却像被抽干了力气，怎么推都推不动。
被砸在地上的波子汽水，沿着地面画出一个圆润的弧形，将指尖所及之处染成深蓝。
「小胜，小胜，小胜……」
绿谷不知所措地跨坐在爆豪身上，汗水混杂着泪水啪嗒啪嗒滴落下来——
——喂，快住手，这样很奇怪啊。
话到了嘴边却哽在在喉咙里，爆豪的身心都被面前的人吸引了——那是不同性别之间的人天生的吸引力，宛如磁铁的两极。
「小胜，好奇怪，小胜……」面前的人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仿佛那样就能缓解憋到爆炸的胸腔。于此同时，绿谷身上的气息事与愿违一般越发浓郁，越发浓郁，让爆豪几近窒息。
只有可能是那个答案了。
爆豪咬紧了牙关。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和绿谷都要完蛋。
「废久，你给我——」
握住绿谷手腕的爆豪，触摸到那不同于普通肌肤的疤痕凸起。
一瞬间，那天下午的场景又出现在爆豪的脑海里。
————
——
体育课上被晾在一旁的绿谷。孩子的嬉闹间被踢飞的足球。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被高年级喊去收拾的绿谷。被小心拾起的玻璃碎片。鲜红的粘稠液体从绿谷的手腕间滴落。
一滴，一滴，一滴。
爆豪睁大了眼睛，全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用拳头把试图伤害自己的绿谷打倒在地。
……
手腕上缠着绷带的绿谷出久今天也依旧以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紧紧跟在爆豪身后。
「小胜……」
「滚。」
「小胜……」
「滚。」
「小胜……」
「我叫你滚开啊!」
猛地回头，爆豪看见了绿谷的眼睛。
夕阳浸染了那样的双瞳，绿色的，赤红的，还有自己的影子，通通混杂在了一起。
「小胜……」
那是绿谷泫然欲泣的声音，平静又压抑。
他说，
小胜，对不起。
————
——
在触碰到那个疤痕的一瞬间，爆豪的眼前疯狂地闪现那天绿谷的表情。
不过是个无性别而已。
不要跟在我身后。
不要用那样的眼睛看着我。
小胜，小胜，小胜。
玻璃珠撞击玻璃瓶。一下，两下，三下……
破裂的声音传来，蓝色的汽水喷涌而出，浸透了两人的身体。视线被遮挡了，腾起的气泡咕噜咕噜，裹挟着无限上升的快感。
把一切交给本能?
把一切交给本能。
绿谷干燥的唇，在爆豪愣住的间隙，缓缓贴上他的唇。
那是柠檬水的味道，明明酸到让口腔发涩，却在舌尖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的甜。
那抹甜在他的身体里乱窜，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份是自己的，哪一份是绿谷的了。
啊啊…………
意识变得模糊前，他突然想起那个戴着圆框眼睛的生理课老师，是这样回答那个学生的。
『老师，为什么不能这样呢?』
为什么Alpha不能吸入未标记的Omega的信息素呢?
『那是因为……』
因为——
『会变成野兽的啊。』
咕噜。
TBC.
下一章，驶向城市中心的列车(不可能)
